午夜,子時,七月半,鬼月剛過。
『蔡醫師,等一下,有一臺急診刀,麻煩你...』
超哥,以院為家的外科超人/醫龍,
穿著便服,踩著涼鞋,突然出現在外科辦公室,與比鄰的值班室,
淡淡地,跟我說了這一句話。
他應該是被緊急call回來醫院,看急診照會的吧?
超哥,他可是出了名的淡定哥,
口氣平淡,舉止淡定,步態沉穩,
一派泰然自若的大俠風範。
可是,氣氛就是哪裏不對勁?
空氣中,彷彿嗅到一陣不太尋常的氣息!
『OK!沒問題,進到開刀房,就Call 我…』
阿男反射性地回答。
從醫學中心到中型區域教學醫院,當上主治醫師,
要輪值夜班,轉眼已經十年了,
生死無常,一切看淡,稀鬆平常,也無風雨也無晴。
我們泌尿科主治醫師,比急重科醫師輕鬆多了,
但是也要在外科病房輪班值班,看急診照會,
平常,晚上值班,其實沒什麼事,
除了緊急CPR, 或是病患有突發狀況,
或急重症病患病情有了變化。
然而,今晚值班,超哥開口,要進開刀房幫忙,
倒是非常罕見。
鬼月不是過了嗎?卻仍不平靜?
熱血超哥,難得來到值班室,跟我如此開口,
情況應該是非常緊急。
趕到手術室,全副武裝,上戰場了。
原來,病患發生嚴重車禍,騎機車與轎車迎面對撞,
緊急被送來急診,
發現脾臟破裂,胸部挫傷,肋骨斷裂,頭部也有外傷,
在急診室,血壓就開始掉了,
SBP(收縮壓): 80~90…….
(不開刀,一定會死!)
快速刷手,著衣,上刀,幫主刀超哥拉勾,止血。
『趕快!趕快!…傷口再開大一點 !』
今晚麻醉科值班的醫師,
是經驗豐富,身經百戰的麻醉科主任陳師兄,
音量不斷拉高。
因為,肚子一劃開,大量鮮血湧出,
血壓馬上往下掉!
SBP(收縮壓):80…70…60…50….
抽吸管幾乎來不及抽吸,滿腔肚子裏都是血,
(這才是真正的滿腔熱血!)
出血點幾乎看不到,只能靠手指,在血肚子裏,盲人摸象。
麻醉科主任陳師兄,不斷提醒注意...。
(因為,生死一線間,下一刻可能就要CPR…)
『夾到了!』
空氣凝結,汗珠直下,就等超哥這一句話!
『讚,太好了!』
開刀助手,也像啦喇隊,要互相加油打氣!
內行人才能想像,超哥的手刀,
迅速在腹腔血泊裏,探察,觸摸,
左手捏住了脾臟動靜脈,右手接住了長鉗,
控制了要害!
血壓很快回升了,
50..60...70...80...
甘巴爹ㄋㄟ…
『真是碎糊糊...』
我看到了,血不再噴,抽吸管抽出腹腔上千血水,
露出肝脾,脾臟下半部,就像被錘頭砸爛了,
脾臟破裂嚴重,全脾切除,才能救命。
尿袋有血尿,但是檢查腎臟,無嚴重裂傷。
『過關了,病人命大!』
開刀房裏,大家都鬆了一口氣。
這位病人,運氣不錯,應該過關了,
清水洗了肚子,確認沒有出血,再準備慢慢縫傷口。
美好驚險的一戰,
超哥辛苦了,麻兄麻姐,還有值班的護理師英瑜,瑛芬,都辛苦了。
『家屬本來…有要求…要轉診……』
氣氛輕鬆多了,慢慢縫著傷口,
有人開口,開始回顧戰情。
我也正想問:
『這麼複雜的傷勢,家屬會信任我們嗎?』
超哥沒有『依法轉診』,推掉燙手山芋?
現在,這個世道…
時代不一樣了,法律實務過度強調『告知同意原則』,
冷冰冰的書面舉證,過度的形式主義,
氾濫的評鑑與健保抽審...
有多少病家,會充分信賴醫者,.
遇到的高風險,爆料媒體,以刑逼民...
多少藝高膽大的醫者,難免會心灰意冷,歸去來兮,紛紛退場吧!
那些年,我們醫病互信一起拚命的時代,美好的行醫年代?
其實,家屬裏面,有長庚與高醫的護理師,本來都要求要轉院。
『可是,高醫ICU說沒床,轉不過去...』
後來,家屬中有一位護理師,跟家人說服,
轉來轉去,反而風險更大,就信任我們醫院與超哥吧!
超哥告知說明後,取得家屬信賴同意,(Informed consent)
超哥承擔了風險,義無反顧,把整個成敗都吃了下來...
『如果,當時,家屬不相信我們,不在我們醫院開,
超哥也依法轉診,轉診到高醫急診室待床,會怎樣?』
全員無異議通過:必死無疑!
腹腔內出血,不開,會死,
可能死在救護車上,
死在急診室,
死在開刀房...
的確,病人運氣好,好運氣,缺一不可:
1醫師與病人家屬能建立互相信賴關係。
2醫療科別團結合作情義相挺。
3沒有防禦性醫療(手術費20000,被告30000000?),
4家屬沒有堅持轉診。
所以,超哥成功搶了時間,積極救了命,
實現病患的最佳利益,真是功德ㄧ件!
看看抽吸瓶裏,超過1900CC,熱騰騰的鮮血,
內行的,就可瞭解,那是什麼樣的驚險場面。
有很多醫師,天天要面對這種高風險。
總而言之,
在醫療崩壞環境下,病人應該更要信賴醫師,
建立醫病雙贏,和諧信賴的醫病關係,
醫療團隊合作,運氣會變得更好,
熱血仁醫,才能平安從死神手裏,成功地搶回了一命!
那些年,我們醫病互信、搶救生命的時代,
值得回味的,搶救生命的勝利方程式:
【熱血 + 信任 =生命奇蹟】
(後記:不能漏掉急診醫師的功勞,雖然她現在已經不在我們醫院了)
Vicky Hsu: 昨晚感謝兩位大哥幫忙!! 也順便救了小妹我一命!!
A Nan Tsai:
Vicky Hsu
另人敬重的急診醫師,您的急診病歷,我看了,
很專業,極力維持血壓,能撐到開刀房,了不起!
病歷也寫得很完整,比我寫的急診病歷都還要好!
告知、同意、簽名,也很好,中文說明,簽字沒問題,
法律顧問在此,不用擔心被告啦!
但是,我看得出來,送開刀房之前,
您已經在擔心,病患隨時會死掉,
擔心,如果沒救回來,家屬會告死我們...
但是,因為您與超哥跟病患溝通良好,
讓家屬安心,
對醫院團隊有信心,
我們才能放手ㄧ駁,
真的,從死神手裏,搶回一條生命,
我們會不會被告死,
您覺得,是我們後面的,救了前面的你,
但,其實,這是團隊接力,
是急診醫師的您,在前面的努力,
也已經救了後面的醫師,
We are the team !
Team Dragon, 醫龍 朝田龍太郎說的,
團隊合作最重要!
感恩您 ! 繼續加油,
繼續充滿勇氣,努力行醫,濟世,救人!
以後,如果努力還是被告,
阿男法律顧問與法律人朋友們會盡力相挺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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